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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朋友我想開餐廳。

 

厚道的朋友用言語鼓勵掩蓋了驚訝與懷疑的眼神。

熟識的朋友直截了當的不以為然。

其中大姐的反應最寫實:「你說什麼?你要開餐廳,哈哈哈哈……」電話那頭大姐嘩啦啦止不住的大笑聲,隔著千哩外的我,幾乎都可以想像她笑彎了腰的神情。

 

親友並不是惡意貶抑,我的憨慢嘴有例可考,鬧過不少笑話。

 

有一天,晚歸的先生問:家裡有東西吃嗎?

我跟孩子早早就吃飽收拾妥當了 爐台桌上也都擦拭的清潔溜溜了

這會兒該煮些什麼呢

「吃簡單的稀飯好了」先生說。

我一聽,臉上立刻三條線:簡單!稀飯簡單,那配菜呢?得來個幾碟啊!

打開空曠的冰箱翻找尋思,忽然在冷凍櫃的角落發現幾粒粽子,靈機一動便提議不如吃鹹稀飯吧!

先生早鑽入電視機裡,隨口應答隨便隨便。

我三下兩下把粽子解了凍,泡了水,放在爐火上熬成粥 待滾熟了還灑上切得細細的翠綠蔥花 然後歡歡喜喜的端上桌。

眼睛一質不捨得離開螢幕的先生嚐了一口 滿臉胡疑地問這是什麼啊?

我得意的把自己的聰慧巧思娓娓道來,先生一聽直喊不餓了。

 

我這神來之筆的肉粽鹹粥後來竟成了同事親友間傳誦的笑柄。

 

不過我的廚藝也不是盡得噓聲笑話的。

 

有一回同事來訪,正碰上我跟兩個兒子吃晚餐,她看著整張餐桌上只擺著一鍋,小聲問晚餐就吃這樣?我跟兒子理所當然的點頭作答,她卻感慨的說要把小孩帶來好好見習懺悔,因為她在家餐餐四菜一湯伺候,孩子沒變胖變高也罷了,還常常挑嘴。我據實以告,實在是自己疏於廚藝,只好盡吃原汁原味。既然無心煎煮炒炸變把戲,那就涮肉青菜一鍋解決。

 

經過同事的肯定與宣揚,我的懶人廚藝竟獲得教子有方的美譽。

 

我一向不重吃,只重視吃進了什麼。總覺得自己是用頭腦吃飯而不是用嘴巴吃飯。這常讓人懷疑是不是從小沒吃過好東西,嘴巴不識好滋味才會如此不挑。這不但是天大的冤枉,更是委屈了媽媽的好廚藝先生說當年因為吃了丈母娘的拿手菜,誤以為女兒也有一身好本事。豈知把人家的女兒娶進門才知道上了大當 他感嘆的問我可不可以跟丈母娘退貨?我摸摸他圓圓的肚皮,給予無限同情,歉然的對他說:保固期已過恕不退換。無奈的他,只好勤跑老丈人家多少換得一些補貼。

當然媽媽的廚房從來沒讓先生失望。更確切的說,廚房裡的媽媽,從沒有讓家人客人失望過。

 

從前家境不寬裕食指浩繁,除了照顧一家子,逢年過節祭祖拜神,還有往來頻繁的親友,家裡動不動就是一大桌子人吃飯。

但是 不論是大宴小酌三餐夜宵,還是南甜北鹹手路菜小點心,媽媽總是宛若伊尹庖丁 在她小小的廚房裡變化出無限的可能與驚奇,滿足每一張挑剔的嘴,餵飽每一個空扁的胃。

 

廚房是媽媽的王國,也是我們家的生活重心。

小時候貪嘴,姊妹們總是藉著在廚房幫忙的藉口,進行伺機乘隙偷吃的勾當。常常一鍋滷好的肉待端上桌時已經消了大半 大夥兒在廚房穿梭留連的時間遠比正經坐在餐桌前多  等我們一個個長大了,媽媽對我們這些離家在外的兒女更是細心張羅,每每回家總是看著她幾乎鎮日埋身廚房努力填塞我們的肚皮與行囊。

結婚後,我們這些別人家的媳婦,在婆家的廚房裡流汗,在媽媽的廚房裡猶如上賓。當她揮汗如雨的端出一盤盤的佳餚,我們姊妹們爭先恐後搶著下筯嚐鮮笑鬧一團時,她的臉上總有一抹難掩的滿足與光彩。

 

雖然我不曾認真跟著媽媽討教學習 但是這麼多年來跟在她身邊切切蔥撿撿菜 或多或少都耳濡目染些許媽媽的好手藝,這些年陳浸在媽媽廚房裡的我,也不至笨拙如不可雕的朽木對烹煮一竅不通。

 

想起新嫁時,我也曾屢次親手治過一桌桌盛宴,曾經我的廚房也有過熱鬧烹煮舉杯同歡的光景;多年後,為何竟不煎不炸鍋空灶冷不再飄香?     

 

我曾經跟先生描繪主中饋後爐火上將時不時煨著著濃湯,讓滿室生香幸福甜蜜的大餅。我也曾把媽媽的筍絲蹄膀、芋頭排骨、花枝羮、魷魚蒜等一道道拿手好菜搬上餐桌,冀望這樣就可以把家人養的圓呼呼笑咪咪。

無奈兒子不領情,從六個月大開始,他吃藥時間比吃飯多,我上醫院比上菜市場勤。

爲了調整兒子的體質,舉凡任何能幫兒子治癒中耳炎、氣喘、過敏、右耳聽力喪失的中西食補,都成了我的食譜。

醫生說過敏體質的孩子不能吃香菇 所以精力湯取代了香菇雞,書上說氣喘的孩子不可以喝牛奶 所以芽菜豆類代替了奶肉等動物性蛋白質漸漸的 生機飲食攻城掠地全面進駐我的廚房與餐桌,下廚對我是功課是醫療,不再是為了美味佳餚。任何食材烹調我只在乎能不能增加免疫力 好不好吃美不美味對我一點兒都不重要了為了改善兒子體弱多病的體質 除了看醫生做治療 怎樣吃如何提升抵抗力 才是我的廚房的唯一標的

十幾年下來,我體力乏了、嘴也笨了,吃大鍋菜、煮鹹稀飯自然也不足為奇了。

 

這獨獨委屈了一生崇尚品味美食之樂的先生。

結婚前婆婆一直忙著做生意,廚房裡總是敷衍草率。沒想到結婚後他沒嚐夠幾年的好滋味,老婆竟也漸漸棄守熱鍋熱灶。

 

這幾年我跟兒子移居溫哥華後,留他在台灣做牛做馬,獨自一人面對殘羹冷肴;我忽然心疼起他的失落與忍耐,更感謝他承擔了心靈與腸胃的空虛,供養我跟孩子在國外茁壯生息。

 

近來孩子慢慢獨立離家,養兒責任告一段落,旁人好奇我將何去何從。

 

我想,如果有那麼一個地方,能讓我溫暖先生的寬容肚腸,回報他這些年的犧牲奉獻,又能為他圓一圓想擁有電影『我的義大利婚禮』裡的大廚房,傳承往日媽媽廚房熱鬧盛宴的美味記憶,招呼款待親朋好友的人生夢想;那麼,開餐廳就是我下一個該前往的方向。

 

ps:可是,計畫趕不上變化,我還是覺得健康重於美味,推廣腸洗樂好像應該排在開餐廳前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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